【我的讼No.1237】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及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刑案

当事人本来在深圳上班，但因其妈妈住在东莞，意欲到东莞求职。在求职过程中，发现意向工作单位服务器管理系统的漏洞，可能是出于”炫技“的心理，他利用软件入侵这家公司管理的2000多台服务器。这家公司报案，在深圳将其抓获，在公安询问期间，他又主动交待，他的电脑上还有从暗网下载的80多万条公民信息。

他有一个非常聪明的女朋友，他女友为他的案子想了很多办法，把相关法律研究得很清楚。她在网上检索同罪名的案件，发现我在东莞有一个同罪名的案子，辩护得很成功，她便联系上我。跟当事人的妈妈一块来找我，很快就确定由我为她男友辩护。

这个案子涉及两个罪名，而且每一罪名涉及的数量都非常高，法定刑期均在三年以上，情况很不乐观。我首先便向公安机关申请取保，写了很长的法律意见，非获准许。我只好再想其他的办法，为当事人争取轻判。

我找到被害人公司，见了他们的老板，跟他们讲明我的来意，希望他们能够出谅解书谅解我的当事人。这个公司刚开始不同意谅解，叫了一个管技术的来跟我谈，后来每次都说老板不在，没法拍板。我连续上门找了三四次，他似乎用尽了推诿的理由，终于同意谅解。记得那天早上，我带当事人妈妈去拿谅解书，她买了一车水果，一箱一箱地提到被害人公司，各种感激不尽。

拿到谅解书之后，我再次申请取保，仍然不同意。因为刑期在三年以上，不同意取保，我们也能理解。到了检察院阶段，我想争取检察院不诉，写了法律意见给检察官，检察官称不可能不诉，但是如果认罪认罚，可以建议量刑四年以下。我告知当事人，当事人非常不能接受，不愿意认罪认罚，我也不好勉强。

当事人妈妈称，要是能够在三年多点的范围，可以考虑认罪认罚。我再次与检察官沟通，称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是当事人主动交待的，构成自首，能否建议量刑再降低六个月。检察院根据我的提示，去看了案卷，也认为构成自首，勉强同意调低建议量刑。不过，当事人非常固执，他仍不能接受，所以未能认罪认罚。

案子到了法院之后，我叫当事人妈妈去法院退1万元，因为检察机关指控当事人出售公民信息，获利1万元。我们不如把这1万元退了，争取一个从轻的量刑情节。刑辩就像法考主观题考试，能够得分的点，我们都要尽量得分。

庭审的效果还是挺好的。我提出我的辩护观点，称没有证据显示当事人控制20台以上机算机，其所犯非法控制计算信息系统罪顶多只处于犯罪预备阶段，没有造成被害人任何经济损失，且已经取得被害人公司谅解，依法可以免除刑事处罚。此外，当事人具有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的自首情节，其犯该罪不属于“情节特别严重”，已全部退赃，确有悔罪表现，依法可以免予刑事处罚。*后，为当事人求情，称当事人是极为优秀的程序员，其母多病，依赖其生活，望法院能够怜惜人才，体恤人情，对其从宽处理。法官还安排当事人与女友和母亲通了话，感觉他们都较为轻松，对判决比较乐观。

我当然没有他们那样轻松，觉得当事人的刑期大概率会在四年以上。后来收到一审判决，果然判了四年九个月，法官下手比较重。当事人和母亲都觉得实在太重，完全无法接受，仍然委托我打二审，我跟他们签好合同，准备好上诉材料。不过，他们却另外委托了一位据说很有关系的律师，也未再付我这边的二审律师费。毕竟一审的辩护结果不够好，他妈妈和女友希望改判的决心很大，不惜一切代价的样子，我也表示理解，未再催款，就此结案。

他的妈妈还是像原来那样，经常给我电话，一打辄痛哭，一哭必半小时以上。她在孩子小时候跟他父亲离婚，一个人把小孩拉扯大，对孩子过于溺爱，电话中也明显听出她的后悔。后来，她说二审维持原判，小孩去韶关服刑，我感到惋惜，花了那么大的代价，仍然没能改变结果。再后来，她打电话来要我们帮忙处理一些事情，比如开结案证明之类的，我们都一一照办。

当事人跟女朋友感情极好，刚被关进看守所时，两个人写信十分频繁。女朋友为他的事情奔走，不遗余力，奋不顾身，让人感动。过了两年后，当事人妈妈还跟我讲，怕儿子想不开，经常劝他女朋友给他写信，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写。*近还接到他女友的咨询，她开了一个咖啡馆，被人恶意差评了，问我的意见。一晃四年多过去了，当事人即将出狱，希望他们能够延续这个美好的爱情故事。

作者：周晓明，经济法博士，法学博士后，大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。主要执业领域为公司与股权、争议解决、计算机及数据、刑事辩护。